“自虐”式环评，你听说过吗？

近日到智利采访一家中企承建的项目，磨破嘴皮终未能成行。原因颇有些匪夷所思：负责环保的智方人员临时缺席，其他人无法确保记者此行是否会给项目带来“污染”。

 智方的做法显然有些古板苛刻甚至近乎偏执，但这也正是智利重视环保、敬畏自然的真实镜像。

智利在环保方面存在着明显的先天不足。作为智利国民经济命脉，矿业及其相关产业在贡献超过40%GDP的同时，也带来了严重的工业污染。为此，智利特别注重用后天之力弥补先天不足，规定所有建设项目都必须进行环评。环评涵盖近百项繁琐内容，一般要耗时一年乃至数年。如此严厉的“安检”，结果自然是“自虐”性的：有的项目胎死腹中，如今年8月下旬智利政府否决了价值25亿美元的采矿项目，因其可能影响到濒危动物洪堡企鹅的生存；有的项目中途夭折，如智利康皮什火电站在2009-2010年间被停工一年多，原因是“非法使用规划绿地”。

对企业而言，来自民间的“穷追猛打”比政府的环保法更为严厉，也更加虐心。在与其他国家的对比中，这一点尤为清晰。如2007年智利政府提出在南部巴塔哥尼亚高原建造该国最大水电站，但当地民众、环保主义者却坚决反对这个“伟大工程”，与政府、企业打了4年之久的“嘴仗”，其理由是：水电站会淹没大片自然资源，破坏当地独有的苍凉美。不仅如此，该项目2011年5月通过环评之后，全国大规模抗议游行又持续了一个月之久，智利法院被迫裁定暂停该项目。对此，水电站执行总裁费尔南迪斯委屈地表示：阿根廷已建成的一座大坝淹没的巴塔哥尼亚高原畜牧地是智利工程的4倍，却从未遭到该国民众抗议。

政府、民间的双重监督，织就了一张疏而不失的恢恢天网，企业在环评中难以侥幸逃脱。通过还是否决，这的确是个问题。企业一旦被停工或罚款，带来的损失则难以估量。如项目停工，导致员工失业，生产进度受阻，从而不得不向合作伙伴交纳合同违约金，企业信誉降级。待项目重启时，一些建筑结构遭到损坏，部分可能需要拆除重建，等等。所有这些，相关企业只能自食其果。

近百年来这种坚持不懈的“自虐”，塑就了智利人对环评的自觉和对自然的敬畏。竭泽而渔、杀鸡取卵式的开发，已越来越少见。1935年智利政府宣布为国家公园的鲁滨逊岛，80多年来企业和私人从未越雷池半步，小岛所特有的101种植物至今得以泰然自若地生长。

说到底，自然资源尤其是非再生资源，造物主不仅仅是赋予我们这一代人的。今天过度开发、破坏性开采等透支、预支行为，既是对前人的失敬，也是对后人的失责。正因如此，智利环境部长蒙纳在否决25亿美元项目时坦言：“我拥护开发，但不能以破坏环境为代价。”在保护与发展的天平上孰轻孰重，智力选择了前者。这种在当下看似“自虐”的做法，从长远来看却是有效地降低了机会成本，确保了经济可持续发展，避免了国家堕落为资源“富二代”，也筑牢了智利在拉美不可撼动的“最发达”地位。

我们不能不说，“自虐”式环评是智利人之智。